這,這到底是什么……
慕師靖抱著白祝的手因緊張而用力,白祝感受到了她的情緒,只覺得后背發(fā)涼,不敢回頭。
岑寂的雪地里,蒼白的骷顱埋在雪中,像是入土為安的尸體,唯有他瞳孔中的火焰與骨架中的心臟昭示著這種生命的存活。
林守溪雖俯著身子,卻也弓起后背,神色緊張,隨時準(zhǔn)備抽身撤離。
但眼前這個前所未見的骷顱活物卻像是沉眠了一樣,只將自己埋在雪中,沒有半點攻擊的意圖。
林守溪與慕師靖都有很強的直覺,通常,遇到有危險的敵人時,他們心中都會產(chǎn)生警意,但這骷顱卻似他們的同類,讓人生不出半點敵意。
“這是……僵尸?”
許久,慕師靖才開口,她抱著白祝走到了正前方,也與那幽藍瞳孔對視。
她想到了過去世界里關(guān)于僵尸之類的傳說,傳說一些葬久而不腐的尸體,或是被妖邪附身,或是發(fā)生變異,它們會從墓穴中活過來,變成喪失理智的行尸走肉,傳說中的僵尸也有很多種,其中最厲害的甚至不懼陽光烈火,縱跳如飛,不死不滅……
思及此處,慕師靖立刻又想到了許多對付僵尸的古傳秘技,譬如黑狗血、火焚、以棗核釘入尸脊背穴之類……只是不知道這些辦法到了異國他鄉(xiāng)還管不管用。
白祝也試探性地轉(zhuǎn)過了頭,她看了雪堆一眼,再次驚叫出聲,又將頭埋了回去。
她從沒有見過這樣可怕的人,嚇得不敢說話,只希望他們能早點帶自己離開這片是非之地。
“有鏡子么?鏡子似乎對這種邪物也有用。”慕師靖想著對付僵尸的種種傳言,翻找?guī)熥鹆粝碌陌?br/>
“鏡子?”白祝瑟瑟發(fā)抖,很不自信道:“鏡子能有什么用呀……讓它意識到自己真面目的丑陋然后羞愧得死掉嘛?!?br/>
這一舉動哪怕是白祝也覺得荒唐,若是這樣有用的話,還不如讓她夸一夸這骷髏頭,使它成為自己的戰(zhàn)友,夸獎的詞句白祝都想好了:‘你如果長出了血肉一定很好看’。
“不,這不像是僵尸。”林守溪搖了搖頭。
僵尸通常還保留著血肉,但這怪物卻僅剩骨架,而且它的形態(tài)很顯然更接近于另一種東西……
“我覺得它更像是龍尸?!绷质叵又f。
“龍尸?”慕師靖蹙眉。
眼前的分明是一具人的骸骨,但林守溪說得也沒錯,它的構(gòu)造與龍尸確實極為相似,一樣的火瞳,一樣的丑陋心臟,這算是什么呢?人形的龍尸嗎?
有傳言稱,龍尸是被惡魔詛咒的上古神明,死后亦不得安生,化為厲鬼行走在大地上。難道說,這個世界上被詛咒的不止是龍,還有……某種古人類?
林守溪對于這個世界了解不多,他不確定這種形態(tài)的人是否被知悉了,如若沒有,這將是一次意義重大的發(fā)現(xiàn)。
他不由地想到了過去的夢,那片夢中的雪原上,黑壓壓的負碑小鬼,他們就是身軀龍化后的人類。
林守溪與慕師靖的心中都閃過了各種各樣的猜想,接著他們又意識到,這個怪物很可能是從孽池來的……以前云真人就曾說過,孽池中藏著極可怕的東西,他原本以為龍尸已是其中最可怕的存在,但現(xiàn)在看來,孽池之中所藏的秘密,遠比他預(yù)想中更多。
龍尸是殘暴的,但眼前的人尸卻沒有表現(xiàn)出任何攻擊的欲望。
隨著太陽的升起,光照到了這片區(qū)域,雪里的人尸忽然動了,=,它像是蘇醒了,將自己的身軀從雪中拔出,林守溪與慕師靖立刻退了數(shù)丈,做出迎敵的架勢。
“你們不要傻傻地站著了,快點逃跑呀?!卑鬃N嬷劬Γ醚肭蟮穆曇粽f。
林守溪沒有走,因為他依舊沒有感到敵意,他甚至覺得,這具白骨想要……表達什么?
白骨迎著光站在雪地里,抬起了枯瘦細長的手臂,指向了北方。
就此停頓。
“真……國……”
他發(fā)出了兩個類似的音節(jié)。
說完這兩個字后,它像是泄露天機而遭受天譴,骷顱間的火瞳變得黯淡,心臟也化為膿水流走。
龍尸不死,但這具白骨卻就此凋亡。
“真國?”
林守溪與慕師靖對視了一眼,確認沒有聽錯。
他們不懂這個詞的含義,但慕師靖忽然發(fā)現(xiàn),懷中抱著的白祝松開了捂住眼睛的手,她神色傻傻的,似在努力回想什么。
“白祝,你怎么了?”慕師靖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。
“白?!鬃:孟衤犨^這兩個字?!卑鬃`?。
“你聽過?”林守溪連忙問,他可不像慕師靖那樣覺得白祝沒用,相反,他相信她藏著很大的秘密。
“嗯……”
白祝輕輕點頭。
“你在哪里聽過?”林守溪追問。
小白祝卻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回答。
在那具骷顱頭說出‘真國’二字時,她的腦海中浮現(xiàn)出了一幕奇怪的場景——她在一張黑色的石案上,從視角來看像是一個擺放著的小盆栽,她的面前,一個青裙的女子低著頭,以筆停停寫寫,她漂亮的臉蛋因為常常鎖著的眉而變得憂愁,她盯著古卷,手指在案上敲打出有節(jié)奏的聲響,女子朱紅輕啟,反復(fù)說著兩個字:
“真國?!?br/>
這是自己成精之前的記憶么?她怎么會記得這個呢……
“白祝,白祝也不確定……”
她不知道這一幕是不是自己幻想出來的。
一向樂觀的白祝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,林守溪沒有追問,他打算先將這具神秘的白骨帶回神山去。
慕師靖認同他的想法,但骨頭得由他來搬。
正當(dāng)此時,什么東西不合時宜地從高中墜落,砸到了眼前的雪崖上。
山搖。
大雪從山坡上崩落,頃刻將這具失去了所有生機的尸骨覆蓋,雪山的上方,一道長長的黑影滑落,定睛一瞧,竟是一條白鱗大蟒。
大蟒的身體上傷痕累累,它從山上滑下,身軀滑出蜿蜒的雪線,它見到了林守溪與慕師靖一行人,傷痛與嗜血的本性點燃了它的瞳孔,它受傷的身軀飛速移動,朝著少年與少女撲絞而來。
他們的反應(yīng)也很快,只見兩道雪光閃出,湛宮與死證皆已出鞘,明晃晃地朝著大蟒斬去。
大蟒碰到了硬茬子,它的纏絞被躲去,唯砸起了一大蓬雪,少年與少女已騰躍上空,兩道劍光一左一右斬落,白鱗與肌肉被輕而易舉地切開,湛宮與死證在蛇軀內(nèi)碰撞交擊,發(fā)出清越的聲響。
這聲音對于大蟒而言是噩夢。
脊柱被斬斷,巨量的鮮血從它的瞳孔中噴出,它揚起高高的軀體,發(fā)出凄厲長嘯,高昂的額頭也被慕師靖一劍釘穿,砸回地面。
“這里怎么會有這樣的大蛇出現(xiàn)?”慕師靖抽出劍刃,看著足下蛇尸,疑惑不解。
她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。
狂風(fēng)從雪崖的那一邊吹來,轉(zhuǎn)眼之間,一頭體型與巨蟒相比也不遑多讓的四翼雪雕從云層中落下,箭一般朝這里俯沖過來。
大蟒的傷是它留下的,這頭兇狠的蟒蛇不過是這雪雕追擊的獵物!
雪雕看到自己的獵物被殺,亦激起怒氣,那一對羽翼交替揮動,卷起大雪與狂風(fēng),藏在羽翼下的利爪宛若鐵鉤,朝著林守溪與慕師靖撲殺了過去。
“好大的鳥……這可比大鵝大多了?!?br/>
白祝小口半張,作為一只仙蘿精的她,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猛禽的恐怖。
若是獨獨面對一只妖雕,林守溪與慕師靖當(dāng)然不會懼怕,但好巧不巧,他們身后原本平靜的雪山,被他們的廝殺動靜驚擾,巨量的雪自高山上滑下,轉(zhuǎn)眼匯聚成恐怖的崩毀之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