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么,現(xiàn)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。”
隨便在房間內(nèi)找了個地方坐下,因為身上服裝的拘束,杭雁菱小心翼翼的撩開裙子,盡量保持一個對得起這身衣服的坐姿。
“……圣人姑娘,你究竟是來做什么的?”
溫宮羽揉著太陽穴,剛才發(fā)生的交鋒讓他有些無法理解。
就,在他的視角里。
這倆人對著站了一會兒,然后小圣人突然丟了幾個球給對方,對方也真就老老實實的接住。
然后,然后這倆人就開始拋球玩了。
而且還是面對面地拋啊,跟耍雜技一樣的。
然后這小圣人和那血眼烏鴉妖怪面對面地站了一會兒,那個紅眼睛的妖怪先是嚇了一跳,隨后又是悄悄得意,然后那小圣人就開始數(shù)數(shù),還他娘的是倒數(shù)。
越數(shù)那紅眼睛的妖怪就越慌亂,最后慌得變回了原來的形狀,撞開窗戶飛出去了……然后飛到天上,炸成了煙花。
全程這倆人一巴掌都沒對過,如果說有造成過什么實質(zhì)性的交鋒的話,也就是小圣人數(shù)那幾個數(shù)了。
咋的?圣人就這么牛逼,數(shù)數(shù)都能給人數(shù)跑了?
這不就是純演呢???
溫宮羽摸了摸腦袋,問了一句:“你倆是一伙兒的吧?”
杭雁菱納悶的問道:“你眼睛不瞎吧?”
“但凡我是個瞎子,剛才看不見你倆在這對峙,光聽你倆說話,我都不會這么說。”
“……”
杭雁菱嘆了一口氣,從戒指當中取出來了一張信紙,以及用來當做信物的薔薇,隨手一起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:“南州有人讓我捎一封信送給你,喏?!?br/> 溫宮羽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桌子跟前,拿起信封仔細閱讀了一邊,臉上的表情忽喜忽憂,短短的信看了許久,最后長嘆了一口氣。
見他如此感慨,杭雁菱趁機問道:“如何,有何感想?”
“她化作人形多年,終究不熟悉人類的文化……這字兒雖然寫的宛如秋草匐地,枯荊叢生,但也終究是她的一番努力?!?br/> 重見故人的文字,溫宮羽的話語有些哽咽,眼圈微微發(fā)紅。
扭頭一看杭雁菱,卻發(fā)現(xiàn)這位南州來的小圣人露出了一副吃了*的表情,正在惡狠狠地瞪著他。
“怎么……”
“沒事,有機會我會好好督促她練字的?!?br/> 杭雁菱從牙齒里蹦出來幾個字:“除此之外,你就沒點別的想說的了嗎?”
“……沒有?!?br/> 溫宮羽嘆了一口氣,放書信放在點燃的燈油當中,信紙隨著火焰化作了灰塵。
“得知她現(xiàn)在安全,我也放心了許多。多謝小圣人送心之恩,大恩大德,銘記于心?!?br/> “銘記于心就罷了,關(guān)于這封信,你真的打算看過就完了?”
杭雁菱微微挺直腰板,看著眼前的溫宮羽:“她說你現(xiàn)在正在做很危險的事情,希望你停止——但如果你執(zhí)意不從的話……我也想聽聽看你的理由?!?br/> “小圣人,這些事情,與你無關(guān)?!?br/> 溫宮羽的眼底泛起了一抹警告的意味:“雖然我不知道你真正的來歷,動機,但她既然愿意讓你來送這封信,我便相信你是個好人……我不為難你,希望你也別往深了探了?!?br/> “哇,你好威風誒,在我看來,你的實力撐死也就凝元后期——你是哪來的勇氣跟剛和金丹干完架還贏了的我說‘不為難你’這種話的?”
杭雁菱嗤笑一聲,而溫宮羽很嚴肅的說道:“若是東州皇室知道你和一個妖族有所勾結(jié),對你會很不利的吧?”
“你這是在威脅我咯?”
“當然,你可以在這里把我滅口……可是若是動靜太大,將繡衣直指引過來,對你我都不好?!?br/> 溫宮羽冷靜的說到:“你本就是南州人,我做的事情和你的利益并并無沖突。你去皇都當你的圣人,我在安渡鎮(zhèn)好好的接待你,相安無事,不就足夠了嗎?”
“是啊……”
杭雁菱手指繞弄著頭發(fā),微笑著說到:“的確,把信送到,在不得罪你的情況下保證這趟東州之旅的安全,這是對我而言最完美的結(jié)局。你以為我真的那么喜歡管你的閑事?”
“那便請你……”
“可今晚發(fā)生了小小的意外,在你的房間里,我碰到了那個紅眼睛的烏鴉。”
杭雁菱停住了動作,淺紫色的眸子微微睜大,浮現(xiàn)出暗金色的光來:“他同樣也是在南州活動過的……他伏擊過付天晴,也極有可能是跟毀掉付家的人是同一伙兒的,你在東州做些什么對我來說不重要,但你和這個人的關(guān)系,對我來說很重要。”
“我和他不是一伙兒的,這你大可以放心?!?br/> “那也得麻煩你告訴我,他為什么找上你,以及你在忙活的事情和他有什么關(guān)系,你們之間接觸了多久……”
本來這次送信的目的,只是為了惡心一手溫宮羽,順便利用同事妖族身份的便利,從他嘴里得知一下如今東州的狀況罷了。
但血眼老鴉的出現(xiàn),打亂了杭雁菱的節(jié)奏。
他背后的組織,效忠于誰,刺殺付天晴的理由,是否跟付家的毀滅有關(guān)聯(lián),和杭彩玉是什么關(guān)系,是否是供養(yǎng)著另一個杭雁菱的存在。
以及……
他們跟一直以來神神秘秘的言秋雨,是不是有什么關(guān)聯(lián)。
有些問題杭雁菱愿意一輩子跟言秋雨裝糊涂,不去問她,不去主動挑起。
但那只是出于對前世青梅竹馬的愧疚,對這位如今二師姐的保護。
她不想說,自己便不去問。
可這不代表杭雁菱不需要去得知背后的真相。
跟曾經(jīng)盤算著多過一日便算是賺一日的自己不同了,若想認真的在這個世界作為“杭雁菱”生存下去,那么潛藏著的隱患便不得不去拔除。
“羽大人,實不相瞞,去不去皇都,當不當圣人做什么演講,此刻都不如搞清楚我心中的這些問題重要?!?br/> “……若是我執(zhí)意不說呢?”
羽緩緩的運起了真氣,進入了臨戰(zhàn)的狀態(tài)。
杭雁菱反倒是有些不理解:“我想不通你有啥不說的理由,我又不打算阻止你,只是有些疑問。從剛剛的接觸來看,你跟那個老烏鴉也不是一伙兒的,何必如此袒護他呢?”
“……”
“更何況不就是你偷偷在安渡鎮(zhèn)內(nèi)殺人祭煉邪法,拘生魂煉尸,這種事情在南州常見的很,有啥好跟我隱瞞的?。俊?br/> 杭雁菱直接點破了溫宮羽所做的事情,前世她曾經(jīng)親眼目睹溫宮羽下手時的樣子,如今只是不知道他這般做的動機罷了。
“我既不是東州的律法,也不是懲惡揚善的瘋狗道姑,你喜歡做你就繼續(xù)搞唄,我只要你說清楚我剛剛的那些問題,很難嗎?”
“很難?!?br/> “為什么?”
“因為,你是個人類?!?br/> “……”
溫宮羽篤定的說道:“若你是個妖族,我自然能夠跟你暢所欲言,只可惜你是個人類,哪怕你是花芙所信任的好人,是個世人眼中的圣者,但我們立場不同,無話可說?!?br/> 杭雁菱沉默半晌,表情微妙的看著溫宮羽。
“你真聞不出來?”
“聞什么?”
“花芙跟我說,只要是個妖族,大老遠的就能聞到我身上的這股味兒啊……她大老遠的偷偷瞥了我一眼都能聞出我來,你都跟我擱一個屋這么老半天了,咋還一口一個人類的喊得這么生分呢?”
溫宮羽蹙眉問道:“你到底什么意思?”
“我不是人啊?!?br/> 杭雁菱伸出手在木頭的桌子上敲了敲,木桌子微微顫動,抽出來了一根木須,上面綻出了兩三片紫色的葉子。
“跟花芙一樣,我是個妖,紫金樹妖聽過沒?”
“你是……妖族?”
“是啊。”
“……荒謬,即便是為了騙我,也不至于編造這種謊話!”
“嗚哇?!?br/> “東州怎么可能把一個妖族當成圣人請回來,你見過獅子有讓一只兔子在巢穴里指揮狩獵的嗎?”
杭雁菱皺起眉頭來。
老實說,她也很含糊自己現(xiàn)在到底算不算是個妖族。
雖然身體的原材料是紫金木做的,但是血肉筋脈都和人類沒什么差別,若是花芙所說的靠聞味道識別同族的方法行不通,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辦法能夠證明自己是個妖了。
那總不能是讓我腦門上突然蹦出一朵小花來說服他吧?
“?!?br/> 杭雁菱的腦門上蹦出來了一朵小花,隨著她的尬笑在空氣中徐徐搖曳。
溫宮羽看著那朵花,愣了一下。
“你……真的是妖族?”
“寄!你們還真就靠這個來分辨是不是同類啊???”
“倒也不全是……不過人類是沒辦法將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化作植物的,這我很確定?!?br/> “這花是花種子飄到我頭發(fā)上自己被激出來的!我剛剛還當著你的面讓桌子抽出枝條來你咋不信呢???”
杭雁菱把腦門上的花朵薅下來丟在地上,罵罵咧咧的擼起袖子:“你小子難不成是早就發(fā)現(xiàn)了我是妖族,特地消遣你姑奶奶?!”
“不……是你剛剛說的太過匪夷所思了……只憑借氣味就能夠分辨出來同族……這些事情我是做不到的,也沒聽說過?!?br/> 溫宮羽慌忙搖了搖頭:“更何況你是被道觀的人請來的,還都說你是天道認證過的圣人,一個妖族被人類認定為圣者,這種事情根本無法想象……”
“你的意思是花芙騙了我?”
杭雁菱揉著太陽穴,有些頭疼。
花芙?jīng)]有這么做的理由啊。在花家見面時,她幾乎一口咬定了杭雁菱就是個樹妖,因而才會讓杭雁菱來送信的。
溫宮羽看了杭雁菱良久,點了點頭:“你知道我原本的妖身,自然是花芙向你說的……我本以為花芙是因為你是圣人才相信了你,可仔細想想,你是妖族的概率可能更大些。而且花芙應(yīng)當是沒有騙你的?!?br/> “那你為何聞不出來味道?”
“妖族實際上是一個很寬泛的稱呼……是人類對于所有異族的代稱,不同的種族各有精擅,花芙未必是騙了你,薔薇花妖本身就能將花香當做武器使用,對氣味敏感也是正常。”
“所以,你是百靈鳥妖怪,剛才飛走的那個是烏鴉妖怪,你們兩個禽類就聞不出來是吧?”
“是的,辨別同族其實很麻煩,即便身為妖族,我也很難一眼就認出來誰是人,誰是妖,好在這些年也算積攢了一點經(jīng)驗……不過你的確超出了我的預(yù)料?!?br/> 溫宮羽說罷,吐了一口氣:“既然你是妖族,那我和你說了也無妨。同是天涯淪落客,在人界居住許久的你想必也有自己的苦難和掙扎——我在這安渡鎮(zhèn)這些年一直在忙活的事情,并非別的,只是在幫助這方土地上的生靈好好的存活下去,僅此而已?!?br/> “你……還真的是當父母官來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