見許愿欲言又止,葉洛主動說道,“許愿你肯定是已經(jīng)跟那些家長打過交道了。”
“是的。而且過程不怎么愉快?!痹S愿眼簾微垂,“那些人將所有的罪責(zé)都拋給了其他人——拋給了灰鯤游戲認(rèn)為是游戲害死了他們,拋給了老師質(zhì)問他們沒有看好他們的孩子,甚至拋給了自己的孩子怪罪她們?yōu)槭裁匆佑|這些游戲——他們根本不覺得自己孩子的死亡與自己有關(guān)系?!?br/>
許愿的聲音漸漸低沉,語氣也愈發(fā)冰冷。直到某個瞬間,她忽然反應(yīng)過來,勉強地擠出了一個笑容,“抱歉,想起了和那些家長溝通時候的情況??傊?,我覺得葉洛你可能沒有辦法從他們身上獲得什么信息。”
葉洛微微沉默,不置可否地點點頭。且不說那些家長的態(tài)度,在他看來,許愿剛才那表情,可不僅僅是因為回憶起了與那些家長打交道的糟糕經(jīng)歷,那深邃的眼神,應(yīng)該是觸及到了更加深刻和久遠(yuǎn)的記憶。
但既然許愿不愿意說,葉洛也沒辦法直接詢問。畢竟兩人還沒有熟悉到可以互相接觸對方隱私的程度。
在這之后,兩人又稍微交換了相關(guān)的信息。
主要是葉洛向許愿詢問了關(guān)于那些最新的自殺少女的相關(guān)信息,因為許愿并沒有預(yù)料到這一次會撞見葉洛在家,也就沒有把資料帶在身上,便只是稍微提及了一些,最后說是待她回到警視廳后會發(fā)一份掃描件給葉洛。
“時間似乎不早了。”許愿望了一眼開始西斜的落日,又低頭看了看表,“過會廳里面還有一場會議。今天就先到這里?”
葉洛舉手示意稍等一會,隨后返身從客廳里拿出了紙和筆,推到了許愿身前。
“許愿,你留一下你的電話號碼吧,我的手機(jī)壞掉了還在修理?!比~洛說道。
“ok?!痹S愿提筆便在紙上寫下了電話號碼。
葉洛凝視著她放下右手的筆,像是要看出花來,待她停筆后才漫不經(jīng)心地說道,“許愿你不是左撇子嗎?”
“嗯?不是啊,為什么這么問?”許愿奇怪地說道。
“因為你剛才跟我握手的時候不是伸出了左手嗎?”葉洛說道。
“呃,好像是。”許愿一怔,低頭看向自己光潔如玉的右手,“可能是因為前些天不知道怎么傷到右手了,所以下意識是伸出了左手吧?!?br/>
她抬起頭,沖葉洛露出笑容,“不過你的觀察還真是細(xì)致,而且推理能力也遠(yuǎn)超出普通人。這么說的話……葉洛,說不定你很適合來跟我當(dāng)同事?!?br/>
“你的同事?你說當(dāng)探員嗎?”葉洛微微一笑,“觀察力細(xì)致和推理能力強,可不僅符合探員的要求,同時也符合高智商罪犯的設(shè)定?!?br/>
許愿笑了笑沒說話,大概只當(dāng)葉洛是在開玩笑。便站起身來,準(zhǔn)備離去。
葉洛將她送到院門口。
看著轉(zhuǎn)過身去的許愿,他一只腳的腳跟抵靠在門柱上,腳尖輕輕地點著地面,忽然說道,“許愿,你難道沒有什么其他問題想要問我嗎?”
許愿回過頭來,說道,“今天該討論的都討論了吧,暫時沒有其他問題了?!?br/>
葉洛搖搖頭,“不。我是想說,關(guān)于‘我’這個人,你沒有什么疑惑嗎?”
“你?”
許愿歪歪頭,認(rèn)真地思考了起來。恰在此刻,伴隨著夕陽而起的晚風(fēng)吹拂著她的馬尾,輕輕擺動。她逆著斜陽,整個人沐浴在血色的殘陽下,剪裁得體的西裝將她纖細(xì)而又勻稱的身材完美得勾勒出來。
“沒有哦?!彼f道。
“這樣,那我倒是有個問題——”葉洛凝視著許愿,“你有男朋友嗎?”
“這、這是什么問題?”被葉洛那灼熱的目光直視著,許愿明顯一怔,隨后微微仰面,像是要掩飾自己的表情似得捂住臉,有些慌亂地說道,“現(xiàn)、現(xiàn)在是沒有的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葉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。瞧見許愿那偷瞄他的眼神,他微微一笑,“沒什么,只是既然你沒有的話……或許我會有機(jī)會?——當(dāng)然是開玩笑的?!?br/>
本來還在紅著臉的許愿當(dāng)即瞪了他一眼,“怪不得葉洛你的風(fēng)評不好。”
葉洛微微欠身表示歉意,臉上勾勒著笑容。
他目送著許愿消失在街道的拐口,面上保持著淺淡的笑容,直到回到房間,關(guān)上大門。
他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。
變得面無表情。
……
……
“心愿,你感覺如何?”
傘打開,幽靈少女緩緩飄飛出來,坐在了沙發(fā)上,葉洛的身側(cè)。
“唔……”心愿有些猶豫,像是在措辭,半晌才說道,“我大概明白哥哥你說的‘天然有好感’是什么意思了。但我是反過來的——”
葉洛默默聽著。
“我是莫名不喜歡許愿?!毙脑父纱嗟卣f道,“而且我也找不到什么理由,就是不喜歡她?!?br/>
她一頓,“不過……哥哥,你應(yīng)該是對她有好感的吧?”
“為什么這么說?”
“因為你們聊得不是很開心嗎?達(dá)成了約定與計劃,而且哥哥你最后還……那算是告白嗎?”
“與其說是告白,不如說是……刺探。”葉洛從桌面的果盤上拿過一枚拳頭大小的橙子,他一邊用小刀切著,一邊說道,“你覺得我剛才真正想要詢問許愿的問題是什么?有沒有男朋友不過是順勢,我真正想要問的問題是——為什么她不覺得我很奇怪?”
“奇怪?”
“是的?!比~洛反問道,“心愿。當(dāng)你看見一個一直坐在輪椅上的人突然站起來,你會是什么反應(yīng)?”
“當(dāng)然是驚訝?!毙脑噶⒖谭磻?yīng)過來,瞪大了眼睛,“剛才許愿根本沒有談到這個問題!”
“是的。這絕對不正常。”
隨著小刀切開厚實的果皮核柔軟的弱肉,鮮橙的新香飄蕩在客廳,他說道,“我與許愿第一次見面的時候,是坐在輪椅上的,她對我的印象應(yīng)該也是癱瘓的人,并不知道我已經(jīng)雙腿健全了。這一次再見面,我卻站了起來。即使她是出于禮貌不好意思詢問,但至少視線也應(yīng)當(dāng)掃過雙腿才對——這是難以避免的好奇心。可是她卻根本沒有特別留意,簡直就像是早就知道我的雙腿健全的,沒有什么好奇怪的?!?br/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