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的。”
許愿一口氣說出這么多話,面上那股憂愁與惶恐明顯比剛才要明顯淡了許多。
葉洛看在眼中。
看來這段日子,許愿的內(nèi)心一定是備受煎熬。這并不難理解,畢竟對于其他人而言,腦海中已經(jīng)完全失去了關于“灰鯤事件”的印象,縱然聽見了許愿的傾述,也只會因為這些內(nèi)容過于荒誕離奇,而懷疑許愿是不是患了癔癥。只怕許愿自己也曾產(chǎn)生過自我懷疑——是不是得了被害妄想。
可現(xiàn)實就是,導致少女自殺的可怕事件正在持續(xù)上演,而世間關于這事件的痕跡卻在一點點減少。這種矛盾背后透露出來的事實是,某種無形的恐怖正在操縱著世界。
一個人承受著這種事件會產(chǎn)生巨大的孤單感和恐懼感,所以她才會在見到葉洛以及從他口中聽見“灰鯤事件”四個字的時候,表現(xiàn)得如此激動。
這合情合理,但其中卻存在一個問題——
“我理解你來找我,是因為在葉菲的親朋好友中,只有我不認為她真得死了。你覺得如果真得是什么靈異事件,這一次,我也應該會豁免那影響。但是——”葉洛凝視著她的雙瞳,“你第一個該詢問的人,難道不該是你口中的‘老大’才對。為什么我沒有從你口中聽見關于他對灰鯤事件的印象?”
“我的老大……”許愿一怔,眉頭微微皺起,隨后露出無比茫然的神情,“你是說警視廳的哪一位領導嗎?我剛才應該說過了,他們也全都失去了關于‘灰鯤事件’的印象。”
葉洛清楚地瞧見許愿瞳中的迷茫,心下便是一沉,瞬間明白可能了發(fā)生的事情——這一次,被抹去了痕跡的可能不只是“灰鯤事件”。
但他還是嘗試著問道:“你還記得當初你是在誰的命令下來找我的嗎?”
“誰的命令?”許愿眼神中帶著疑惑,“當初是胡勇——也就是葉菲在大學社團的師兄——來告訴我,說在葬禮上遇見你,覺得你很有問題,后來經(jīng)過我詳細盤問,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講出來,我這才知道原來還有其他人也不是認為葉菲死掉了。所以,我才會來找你。
“這過程中,因為警視廳所有參與了葉菲這起案子的人都默認她是自殺的,我只能單打獨斗。也因此,我并沒有幫手,更沒有任何人命令我?!?br/>
默默地聽完了許愿的解釋,葉洛捏了捏眉心,“果然如此……”
許愿也不是傻瓜,看見葉洛的表情,再結(jié)合這起事件,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。她當即臉色微變,問道:“是我忘記了什么人嗎?”
葉洛回答道:“不是忘記,而是清除。就像是灰鯤事件的痕跡從這個世界中消失,某個人在這世間的痕跡也被那未知的存在抹掉了?!?br/>
“是誰?”
“是誰……”葉洛凝視著對方那因為不安惶恐而微微顫動的雙瞳,沉默半晌,忽而說道:“許探員,可以讓我看一下你的手機嗎?”
許愿一怔,隨后點點頭,將口袋的手機遞了出來。
很普通的國產(chǎn)手機,黑色的鏡面白色的背面,唯一比較有意思的是——
“許探員不喜歡給手機貼膜?”他的拇指撫過光滑的鏡面。
大概是沒想到葉洛會問這個問題,她愣了一下,露出回憶的神色,半晌才說道,“之前不小心把保護膜燙傷了,就干脆撕了?!?br/>
葉洛點點頭。他本來也只是隨口一問。
“我記得那天你是有跟那個人打電話的,從電話記錄上應當可以發(fā)現(xiàn)更多消息。所以我才想要看一下你的手機——哦,對了,密碼?!彼胍獙⑹謾C交換給許愿,卻在按動喚醒屏幕鍵后,意外地發(fā)現(xiàn)沒有手機并沒有設置密碼。
“嗯。我沒有設置密碼。感覺怪麻煩的。”
“其實你手機背后那個指紋解鎖還是挺方便的。”葉洛一邊隨口說著,一邊翻看著他與許愿初次見面那天的通訊記錄。
不出他的預料,手機中并沒有那天上午的通訊記錄,下午倒是有與一些標注著“警視廳同事”的人的通話記錄,不過時間對不上。也就是說,那位“老大”的所有痕跡確實全都消失了。
“有什么發(fā)現(xiàn)嗎?”許愿一直在看著他,迫不及待地問道。
葉洛沒有翻看其他信息,將手機還給了她。
他敲了敲桌面,說道:“目前基本可以推測出來的結(jié)論是——有一個人消失了,而且與灰鯤事件一樣,他不僅是身體消失了,包括電子通訊在內(nèi)的所有可以證明他存在的痕跡應該都消失了。最關鍵的是……此人與你的關系應該是極好的?!?br/>
隨著葉洛的講述,許愿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,最后露出有些頭暈目眩的神情。她一只手撐著桌面,一只手捂著額頭,低頭用力深呼吸了好幾下,這才終于緩過來。
“你是想起了什么嗎?”許愿的表現(xiàn)讓葉洛很自然地問出了這個問題。
“我不記得……但聽見你這么說,我確實感覺到我好像是丟掉了某個非常重要的東西?!闭f到這里,她抬起有些泛紅的雙眸,“那個人是誰?”
“名字你沒有說過。但根據(jù)現(xiàn)在的信息,可以大概推測出來——那人是你的上司,并且與你一同調(diào)查灰鯤事件,被你親切地稱之為‘老大’。”
“老大……”許愿喃喃地念叨著這個詞語。
“實際上,在警視廳中,并非只有你不認為葉菲的自殺有蹊蹺。那位‘老大’也是這么認為的。而你,也是在他的指派下,前來找我的。”葉洛凝視著她,“說到這里,你是否產(chǎn)生了些許印象?”
許愿只是露出茫然的神情,無力地搖了搖頭,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痛苦,“我、我不知道……腦子里根本沒有印象。”
葉洛看著她的臉色,知道她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這個事實。
比“遺忘”更痛苦的是“清楚地知道自己遺忘了”。更何況那還是非常重要的人。
因此,葉洛只是安靜地等待著。
這位姑娘比她柔弱的外表看上去要堅強得多。并沒有多久,許愿便重新振作了精神。
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,隨后挺直了腰板,單手解開自己剛才因為埋頭而有些凌亂的長發(fā),稍作梳理,便又重新扎成干凈利落的馬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