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止年沒有說話。
林二娘接著又勸：“再說，現(xiàn)在各房的用度都減了，你們哥倆打娘胎生下來，就大手大腳慣了，娘手里這點(diǎn)錢，根本不夠用。你聽娘的，把這玩意兒戒掉吧？”
她越說越是心酸，“今時(shí)不同往日了，能忍一時(shí)便是一時(shí)，以后的日子只怕會(huì)更難?！?br/>
“娘，”林止年安慰她，“三弟不會(huì)把我們怎么樣的，咱房里的用度減了，三房也減了啊，您別多想?！?br/>
林二娘：“你就是沒出息，不然這個(gè)家，哪里輪得到他來當(dāng)啊?！?br/>
林家老大這回又不說話了。
白墮和錦蘇對視一眼，同時(shí)邁步，過了二房好一段距離，他才問：“我給的用度，各房是不夠用嗎？”
錦蘇笑了起來，“大家都花慣了，突然減了總是不習(xí)慣，咱們房里還好，但二房卻真不一定夠。大爺是個(gè)敗家的，二爺雖沒什么嗜好，但日常所用都得上品，我聽說他們的日子最近過得挺緊的?！?br/>
白墮了然，卻沒什么過多的表示，兩人一路到了前院。
大紅的綢子已經(jīng)挑了起來，家丁們正在長廊里系著燈籠，林家老大的兒子跟在他們后面，問這問那，聲音脆生生的，極是好聽。
白墮見了滿院的熱鬧，便把剛剛的事情放下了，“我是來接你去酒坊的，一見到他們在這里布置，就又不想回去了?！彼蝗徽f。
錦蘇有些奇怪，白墮看出來了，卻故意不讓她問，“去了你就知道了?！?br/>
門口的馬車是早就備好的，兩人上了馬車，往酒坊趕，一路上錦蘇忍不住好奇，但白墮偏偏三緘其口，只是笑著插科打諢。
待到車停，白墮一掀簾子，利落地跳下去，再轉(zhuǎn)回身探手去接錦蘇。
女孩子腿腳不便，彎腰下車的動(dòng)作小心翼翼，全部的心思都在白墮的手和腳下的凳上，是故等她安穩(wěn)落地，再一抬頭，整個(gè)人都愣住了。
酒坊上下，九十幾號人整整齊齊地站在清水源巍峨的匾下，見了她，全都搶著打招呼。
有喊妹子的，有喊姐的，個(gè)別年歲大些的老人，還有喊她蘇丫頭的。這些人她之前從沒見過，但言語聲聲，聽著熱鬧又親切。
伍雄本來站在第二排，他推開前面的人，擠過來就笑：“妹子，我年長你幾歲，不嫌棄你就叫我一聲伍哥，以后這就是咱的家，我們都你是的娘家人！”
他大著嗓門，抬手往身后比劃了一下，將清水源的一眾人全劃在了里面。
“他說得沒錯(cuò)，”陸云開也迎上來，“清水源就是你的娘家，清水源的伙計(jì)就是你的兄弟長輩，日后出了嫁，我?guī)е逅瓷仙舷孪?，給你撐腰?！?br/>
短短幾句話，他講得鄭重又妥帖，“錦蘇，你可能覺得突然，但哥這話是當(dāng)真的。你的嫁妝哥哥來備，你的靠山清水源來當(dāng)，你只管昂首挺胸地嫁到他們林家去，咱從來都不比任何人低上一頭！”
站在他對面的錦蘇驀地酸了鼻子。
她轉(zhuǎn)頭去看白墮，而被看的人只望著她笑，眸如星子，脈脈含情，卻一句話都沒有說。
這些日子，她看著林家上下張羅他們的婚事，總覺得順理成章，又無波無瀾，她配合著，但抓不到任何的憑據(jù)，像虛幻的鏡中水月一樣，連碰都不敢碰。
如今白墮帶她來見這些人，一個(gè)個(gè)臉龐黝黑，手臂結(jié)識，說話聲音大得震耳朵，但看到他們的時(shí)候，她突然就踏實(shí)了下來。
她喜歡的人，把自己最珍重的東西，拿給了她。
白墮見她遲遲沒有說話，便握住了她的手，“錦蘇，我雖然不懼人言，卻也明白人言可畏，有多少人說著門當(dāng)戶對，指著你的脊梁骨去議論，我早晚得讓他們把那些話怎么說出來的，再怎么吞回去?！?br/>
“其實(shí)我不在乎的，”錦蘇無法抑制地紅了眼睛，“少爺沒必要為這個(gè)費(fèi)心?！?br/>
“說謊?！卑讐櫩拷艘徊剑匀魺o人地將她圏進(jìn)懷里，“我信你有法子應(yīng)付，卻不想讓這些事惹你心煩，所有你說了的，沒說的，我都得替你想到才行。清水源不是你的聘禮，它是你的嫁妝。”
難得的，錦蘇竟然沒有因?yàn)楹π叨崎_他，反而緊緊抱住了自己未來的夫婿，“止遙，謝謝你?！?br/>
白墮聽到好這樣叫自己，嘴角不受控制地?fù)P了起來，“你這輩子的煩心事，都有我給你費(fèi)心了，夫人?！?br/>
他咬重了最后兩個(gè)字，錦蘇的耳朵瞬間紅了。
陸云開看不下去了，故意清了清嗓子，“這么多人呢，還沒完沒了呢?！彼f完，眾人便一頓哄笑。
白墮心不甘情不愿地松了手，要帶著錦蘇往酒坊里進(jìn)。錦蘇卻沒動(dòng)地方，“老話兒說，女人進(jìn)酒坊不太吉利?！彼q豫著。